朱時茂：佩斯有點一根筋，我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1982年一部電影《牧馬人》，讓觀眾認識了一張俊面孔，他就是朱時茂。但這位電影演員真正家喻戶曉，是因為跟陳佩斯在央視春晚上搭檔演了十多年的小品。近十年，朱時茂漸漸淡出大眾視野。而當他再次回歸，新身份竟是兔年大年初一上映的電影《戒煙不戒酒》的導演……這一路曲曲折折，真正影響朱時茂人生態度的卻是一只小小的高爾夫球。這天，朱時茂接受羊城晚報記者的獨家專訪，細訴半輩子的感慨：“人生，活得越真實就越輕松，越輕松就越真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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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題材不能給別人糟蹋

　　執導《戒煙不戒酒》，朱時茂剛開始是“趕鴨子上架”。但他鐵了心要拍一部時髦的電影，雖然他本人已經不年輕了。

　　羊城晚報：從來沒當過導演，怎么突然就想試一下？

　　朱時茂：其實我原來吧，對導演也有點感興趣，但沒想到去當。后來看到《戒煙不戒酒》的劇本，剛開始只打算投資，后來其他幾個投資方跟我一商量，覺得這個導演比較難找———大牌導演沒誰合適的，就馮小剛對喜劇的理解還到了點程度，算是高水平；找其他導演吧，也是浪費、糟蹋。結果大家就說，不如你自己來吧。我也覺得這么好的東西，給別人拍了可惜，那就下定決心說我自己拍。

　　羊城晚報：你新導演上任，有沒有對劇本作什么大改動？

　　朱時茂：那簡直是顛覆性的改動。原來這個戲寫的都是比較底層的北京胡同人物，偏土，我把它改成白領，變洋了。我一直跟美術師說，你給我找北京最時髦的場景！他們就去找，找了一個又一個，我都說不行，太土！我喜歡那種陽光的、有色彩的電影。我要求是高，但那是因為我不想拍出大路貨。第一次當導演，我必須干出高檔次的，不然我過去的名聲可就被打入冷宮了。

　　羊城晚報：大家都看不出你是個時尚的人呀？

　　朱時茂：所謂時尚，每個人都有不同看法。我覺得自己對鏡頭的處理是最時尚的，每個場景的銜接都不墨守成規。你說，現代人生活節奏都變了嘛，我的時尚就是在同樣的時間里給觀眾更多的信息量，不斷地刺激觀眾，給他們很多沒有見到的東西，讓他們永遠跟著我的節奏來走，不給他們時間打瞌睡。舉個例子，比如我有一場跟楊恭如的親熱戲。先進門，但進門到床上那一段很長的距離我直接省掉了。拿什么來填補呢？第一個鏡頭，鞋一踢飛掉了；第二個，領帶在空中飛；第三個，上衣在空中飛；第四個，褲子在空中飛；第五個，我和楊恭如就躺在枕頭上了。五個鏡頭，嘩嘩的。

　　羊城晚報：你看了《讓子彈飛》嗎？也是節奏非常快。

　　朱時茂：我看了，它的節奏也是非常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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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袱都是“皮薄，餡重”

　　雖然演過不少膾炙人口的小品，但朱時茂說，那方法不能用到電影里。他拍的喜劇片，搞笑要在情節里。

　　羊城晚報：你怎么做到臺詞讓現在的年輕觀眾覺得有新鮮感？

　　朱時茂：我會征求周圍小青年的意見，兒子的意見也征求。最初的劇本階段，我找了一些二十多歲的人，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口氣把臺詞說一遍。不一定用網絡語言，起碼不要老套。

　　羊城晚報：這是一部喜劇片，很多觀眾可能會想，是不是那種當年春晚小品式的搞笑？

　　朱時茂：不是，這個片子用的包袱都是皮兒很薄、餡兒很重的，絕對不是惡搞。我可以這么說一句，這部電影不會有人說不好看，之前試映大家都是樂著出來的。

　　羊城晚報：聽說陳道明看了片說你“老不正經”，張國立也說你能拍出這樣的片子真是“不可思議”。

　　朱時茂：哈哈哈……張國立很喜歡這片子，其實到目前看過這片子的內行和外行都叫好。陳道明說我“老不正經”，是指我開篇第一場就是床戲。

　　羊城晚報：夫人對這個沒意見？

　　朱時茂：夫人沒意見，我們都是搞藝術的，能了解。

　　羊城晚報：陳道明和張國立這些業內人士有給第一次當導演的你提點建議嗎？

　　朱時茂：說實話，雖然我在導演方面是第一次，但我真的不生疏。我甚至不夸口地說，我在現場非常嫻熟。我們攝制組在拍攝方面沒有出現過任何矛盾，這就說明導演對大家有震懾力，這不是靠知名度，是靠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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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朋友比陳佩斯要多

　　說起陳佩斯，朱時茂直言對方是個朋友很少的人。當年在舞臺上，陳佩斯很親近，朱時茂冷冰冰，但生活中或許正相反。

　　羊城晚報：你的小品老搭檔陳佩斯也來客串了，他好久沒演電影了吧？

　　朱時茂：其實一開始我不想自己當主演，想讓佩斯來當第一主角。但他當時已經跟別人簽約演話劇了，沒辦法。他就說，那我演個配角吧。我找了個最適合他的角色———一個說話有點過頭的房屋出租中介，而且又是跟我演對手戲。他這次非常認真，還沒開拍就把劇本要去，說要背詞兒。他已經說了不再拍電影了，如果我不找他，他根本不可能給人串戲。佩斯有點一根筋。

　　羊城晚報：你也是個認真的人，那以前兩人合作小品不是經常吵架？

　　朱時茂：那是經常的，而且吵得不可開交！因為我們的劇本都是自己創作的，所以吵起來還沒人調解，后來就找姜昆呀、馬季呀，讓他們來當和事佬，有時候太太們也進來平衡一下。但你想，大家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嘛，這點是肯定的。所以，吵歸吵，合作還是很愉快的。你現在把他拉出來問，誰是你最好的朋友？他肯定說就是老茂。后來我們倆沒再合作，那有各方面的原因，跟我們倆的關系不搭界。

　　羊城晚報：還記得第一次上春晚的情形嗎？有沒有出什么錯？

　　朱時茂：那時候很激動，到直播之前都在興奮。但真是絕了，其實我們每次都是要到直播上臺之前，才在后臺把詞兒給徹底定下來，但每次直播的時候，我們倆都比彩排的時候表現好，一點錯都沒有。

　　羊城晚報：后來沒上春晚了，你們倆有失落過嗎？

　　朱時茂：沒有，反而很輕松，很愉快。你想，春節前再也沒有壓力了，那種感覺太舒服了。我想他也是一樣。

　　羊城晚報：大家都會想知道，你們倆生活中是不是跟舞臺上一樣，你嚴肅，他搞笑？

　　朱時茂：相反了。我們倆生活當中特別不一樣。生活中我是朋友特多的一個人，比他開朗。他是一個朋友比較少的人。我一周在家吃一頓飯，其他都是出去跟朋友吃，他是一周能出去吃兩頓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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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高爾夫悟出人生真諦

　　從最早的《牧馬人》成名，到后來在春晚舞臺憑《吃面條》和《警察與小偷》等小品爆紅全國，然后經歷一段平淡，再到現在突然東山再起，朱時茂對這一切都看得很開。他說，好心態的訣竅是打高爾夫。

　　羊城晚報：感覺你對過去幾十年的起起落落，都看得挺開？

　　朱時茂：我看得很開。我過去是演電影出身的，后來演小品，其實從來沒把它當成正常職業來做，就是等于一個業余愛好。后來從1996年開始打高爾夫球，打到現在，又改變了我很多。

　　羊城晚報：怎么個改變法？

　　朱時茂：打個比方說，你不會再去計較某一個球，而且你總是一個人自己跟自己較勁，沒有裁判，就是挑戰自己，不管有人沒人，你都要把球一桿一桿地打到洞里去，實實在在的。這就是做人啊。慢慢地，你就能感受到那種活得更真實的感覺。過去說，打一場麻將，你就能找準一個女婿，但我覺得打一場高爾夫，你對人會有更全面的了解。

　　羊城晚報：你覺得過去自己最當紅的那些日子，活得不真實？

　　朱時茂：確實有點兒不真實。我覺得我比過去活得越來越真實了。人生，活得越真實就越輕松，越輕松就越真實。

　　羊城晚報：有沒有找過陳佩斯一起打高爾夫？

　　朱時茂：他呀，去過幾次，就在旁邊負責撿球。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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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博發炮只為發泄情緒

　　為了宣傳《戒煙不戒酒》的事，朱時茂還當了一回熱點人物———他跟《快樂大本營》鬧翻了。事情起因是《快樂大本營》請劇組上節目，他把一堆演員都叫齊了，對方卻說他們“沒有腕兒”。朱時茂一怒，就在微博放炮：“請問誰是你們的腕兒，什么是腕兒？”

　　羊城晚報：跟《快樂大本營》的矛盾，開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時茂：這個事情其實原本跟我沒太大關系，是制片人聯系的。都說好了，人都集中起來了，剛準備去的時候他們突然變卦了。我真的有點生氣，就在微博上說了幾句話，結果沒想到惹來那么多非議。有些網友有點過分，語言上特別污穢，那些評論我都不看，大家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我覺得做人要講信譽，既然是我說過的話，我任何時候都負責，說話算話，這就是為什么長期以來在演藝圈有那么多朋友。但這事過去就過去了，對方說我們拿它來炒作，我還真不需要，當時發微博就是發泄一個情緒。

　　羊城晚報：聽起來你也不太上微博吧？

　　朱時茂：不經常上微博，我總覺得當面交流比較好。我們劇組里的王思懿，簡直就是個微博控！你說，就在一個房間，這些人不正兒八經說話，非得面對面地在那兒發微博。這讓我不能理解，你直接說出來不就完了嘛！

　　羊城晚報：你喜歡喝酒的時候跟人聊天？

　　朱時茂：喜歡喝兩杯，人一喝酒，感覺就拉近了。原來喝得還挺多，現在以紅酒為主，也喝啤酒或者二鍋頭。我總覺得喝酒也是一種品位，是人生的一個不可缺的生活樂趣。

　　羊城晚報：那這個關于酒的故事還會繼續拍下去嗎？

　　朱時茂：那天中影公司發行的人跟我說，趕緊準備續集吧。我也希望自己繼續拍，這個故事還有太多太多可以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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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為兒子的事業“鋪路”

　　朱時茂的夫人范旭霞比他大兩歲，和他同一年從山東煙臺被招進福州軍區話劇團。當時兩人一個15歲，一個13歲，可謂是青梅竹馬。結婚后，兩人于1992年生了兒子朱清楊，現在夫人和兒子都在美國。

　　羊城晚報：聽說這次你當導演，把太太和兒子都給拉上了。

　　朱時茂：她(范旭霞)的客串太偶然，當時要請田華老師來客串，拍的那天，我怕田華老師沒人關照，就找她來陪。結果，她就站在旁邊，露了幾個鏡頭。但平時我不讓她來，你說那么多激情戲，她怎么能看呢？哈哈！兒子嘛，正好他放暑假回國，沒什么事，就被我拉來了。

　　羊城晚報：這些年你太太都在美國陪兒子，你一個人在家里不孤單嗎？

　　朱時茂：我跟我兒子在電話里經常溝通，兩人一打就是十幾二十分鐘的國際長途，就談對鏡頭的理解。他在美國也是學導演的，個性像我。業務上他挺聽我的，她媽媽就負責他的生活。

　　羊城晚報：兒子學導演專業也是受了你的影響？

　　朱時茂：他當年問我當演員好不好，我覺得演員不一定要去學，將來也能演，但導演是一門學問，你必須去進修。他就聽了我的建議。

　　羊城晚報：會不會幫兒子找個機會，讓他當一回導演？

　　朱時茂：我打算在他拍畢業作品的時候，給他籌一部戲，讓他有個發揮的機會。我兒子會得還挺多，3歲就被我扔到游泳池里去學游泳，之后又學了旱冰、街舞、鋼琴、中國武術、空手道。他在他們學校里還是武術老師呢！

　　羊城晚報：看來你挺望子成龍呀？

　　朱時茂：都沒逼他，他自己都很喜歡，就是引導他的興趣嘛。

　　【老茂趣事】

　　練空翻成“歪脖子”

　　稀里糊涂做“紅娘”

　　從前演樣板戲，要踩著跳板，彈起很高。朱時茂有一次練習空翻一周，結果在空中多翻了半圈，頭朝下“種”在了地上，落下了從此脖子總是朝一邊歪的后遺癥。此外，老茂的老同學趙玉珍說，以前班里排練《紅燈記》，朱老茂扮演一個日本兵。由于他的那雙腳又肥又大，一般的翻毛靴還穿不進去，惟有給他特制了一雙超大號的鞋。因為這鞋只此一雙，別無分號，所以每次拍完戲下來，這鞋里全是汗，一股異味。第二天他的鞋一拿出來，這味道便像是古龍筆下所寫的———“殺氣”彌漫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而老茂也因此遭到所有同學的痛罵。

　　稀里糊涂做“紅娘”

　　很多人都不知道，王志文夫婦的“紅娘”其實是朱時茂。朱時茂笑言：“當時，我在北京有個球隊，組織演員去打球。陳堅紅就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茂哥，到上海我來接待你。到了上海后，我就招呼他們全家一塊過來吃飯，到最后就把王志文等朋友都叫來了?！边@是陳堅紅與王志文的初次見面，“當時我們吃飯喝酒，志文也喝得晃晃悠悠了。分手的時候，大家就說擁抱一下！我記得非常清楚，陳堅紅與王志文就擁抱了一下”。朱時茂說當時他感覺挺奇怪的，第一次見面怎么就擁抱上了？“后來兩人都說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敝鞎r茂笑言。

　　【記者印象】

　　我們這代人都是看春晚長大的，朱時茂和陳佩斯的小品看過不少。印象里，陳佩斯是所有人都深愛的主角，他一出場還沒開囗，大家就先迫不及待地笑了。而朱時茂，他是那個衣冠楚楚的小丑，看陳佩斯捉弄他，我們都樂不可支。但采訪朱時茂，我才知道大部分人都想反了。在臺下，他活得比陳佩斯更肆意爽快，也更有人緣。他甚至敢在57歲的年紀選擇再出發，冒著“晚節不保”的危險，當一個新手導演，做一次自己喜歡的事。如今已是非職業高爾夫高手的朱時茂說，他丟棄人生包袱的方法就是打高爾夫?；蛟S，我們都應該去學習找尋我們人生中的“高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