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市淄川區11名醫生涉及商業賄賂被查，在當地曾是地震般的消息。日前，記者在多家發案醫院調查，醫護人員皆不愿作答。3月27日，有醫院宣傳科科長對記者電話回復：“案發后，我們院內的確采取了很多管控措施，20余種骨科耗材價格平均下降20%的確存在。”

????淄川的醫院在外界看來已經是“風平浪靜”

????淄博市淄川區11名醫生涉及商業賄賂被查，在當地曾是地震般的消息。在該年度的年終目標管理考核中，淄川區衛生局也因此被排在倒數位置。

????日前，記者在多家發案醫院調查，醫護人員皆不愿作答。有位醫生見記者背包四處找人，誤以為是醫藥耗材的銷售商，電梯中狠狠說了一句，“他們，就壞在你們這種人身上。”

????據最新消息，淄川涉案醫生中已有多人被提起公訴，即將在異地的周村法院開庭審理。

????A就壞在“你”身上

????淄礦集團中心醫院是有著百年歷史的淄博市管醫院，為淄博市淄川區醫療條件、水平最好的醫院。此次淄川醫藥衛生領域的職務犯罪窩案中，該院涉案人員最多。

????日前，記者來到該院，由于正值中午時分，很多醫生都得以走出診室休息。記者曾試探性詢問幾名醫生，但在觸及醫生被查的核心問題時，醫生普遍變得沉默，有的直接就說：“不知道”。有在醫院打掃衛生的臨時人員對記者表示，他個人聽說過，但院里禁止他們私底下談論。電梯內，有位醫生以為記者是醫藥耗材的銷售商，說了這樣一句話，“他們，就壞在你們這種人身上。”

????該院骨科原主任張某某，婦產科原主任姜某某、該科副主任醫師王某某，后來院方向本報記者證實上述三人作為嫌疑人卷入了受賄案正在接受調查，門診樓的院方專家欄中，三人的相片和履歷都已悄然撤下。這三人中，1962年生人的張某某最為有名，有資料顯示，其在2003年即升為骨科主任醫師，曾被淄博市授予“建功立業三等功”、“五四優秀青年知識分子”等榮譽稱號。記者在門診樓看到，其所率的骨科也是淄博市特色專科。

????記者調查獲知，骨科領域因涉及動輒數萬元的骨科耗材，一直是商業賄賂案高發的“重災區”。去年，菏澤市立醫院就有包括科室主任在內的多名醫生因收受賄賂被查。

????姜和王兩人是婦產科骨干醫師，多名醫護人員稱她們去年8月份“消失”于眾人視線。面對外界的追問，有的醫護人員說“家里有事，暫時離開”，有的則稱“培訓去了”。畢業于山東醫科大學的副主任醫師王某某，今年只有43歲，為院方重點培養對象，此次涉案，很多醫生驚呼“不敢相信”。

????難以為人所知的醫藥耗材購銷鏈條，就這樣將這些骨干醫生卷入其中。

????涉案醫生中，還有的來自淄川區人民醫院等，根據淄川區檢察院曾很“吝嗇”地披露的信息，11名醫生涉案，發案科室集中在婦產科、小兒科、骨科等，涉案金額達到了120余萬元。

????B兩三成“降價”

????醫生收受賄賂被查消息在淄川一度引起震動，也為公眾所關注，但多個部門并未披露過詳情。在淄川區法院，政研室有關人士告訴記者，這次醫藥衛生的窩案，并未在當地受理，而是移交至鄰近的周村區法院審理。周村法院向記者證實，目前確有多人被訴至該院。

????涉案醫院在案發后的“降價”一直是遮遮掩掩的，并不為外人所知。

????記者采訪了解到，淄川區檢察院事后出于職業犯罪預防角度，曾向醫院提出“檢察建議”，要求發案單位采取措施，集中開展教育整頓，預防醫藥耗材購銷使用中的違紀違法行為。

????在有關部門提交的報告中，記者發現，有的醫院稱完善了購銷機制，20余種骨科耗材平均降價20%，院方每個季度會對藥品使用量進行排名，前十名藥品進行重點監察，甚至會采取硬性降價措施。

????另有一家醫院則稱，20余種抗生素停止了使用，260余種骨科耗材平均降價17%，甚至個別下降30%，藥品價格平均降價20%。

????淄川區檢察院檢察長聶利民在所作的2011年工作報告中，記者注意到有如下記述，“在查辦了11名醫務工作人員的職務犯罪案件后，向案發單位發出檢察建議，督促其建章立制，減輕了患者的就醫負擔……”

????“減輕患者的就醫負擔”，無疑指的便是案發后院方的降價之舉。

????記者采訪發現，多家醫院此次如此大幅度的醫藥耗材降價，并未向外界做過披露。信息不對稱的患者也基本毫無所知，與以往降價便民大幅宣傳“慣例”相悖。

????在淄川區多家醫院實地采訪求證，各方面對本報記者均不愿表態，有的稱“相關科室負責人不在”，有的稱“需要記者前往上級部門”。

????淄川區衛生局宣傳科張姓負責人同樣大打“太極拳”，只是向記者陳情現在醫護人員的辛苦工作現狀，就“是否確實存在降價”、“如何防范商業賄賂”等核心問題上只字不談。

????3月27日，有醫院宣傳科科長對記者電話回復：“案發后，我們院內的確采取了很多管控措施，20余種骨科耗材價格平均下降20%的確存在。”只是相關的降價耗材目錄，這位負責人表示無法提供。

????C評選“優秀廉內助”

????當地衛生部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分析當地各大醫院的行為，“案件在淄川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案發后的醫藥耗材降價消息本是挽救醫院形象的一種公關手段，但院方無一例外都不愿對外表露，實為有著固有的思維邏輯。”

????這位人士說，目前院方和衛生部門應對商業賄賂案的慣常思維是，盡可能走內部調查程序，保護醫生就是保護醫院，以期減小社會影響，或者平息社會危機。“他們也擔憂醫院和醫生形象的負面化，不僅怕面對患者，更怕面對社會。”

????“醫院會權衡此次醫藥耗材的降價空間，是否會被很多人視作是相關銷售商賄賂醫生的回扣。患者會想，當初的那些回扣最終也是加在了診療費中，結果還是自己為回扣埋單。患者這樣的心理預期，顯然會有違醫院的降價初衷。”

????記者在調查時，就有醫生說“現在對他們的案子，捂都捂不及。”

????淄川區衛生局宣傳科張姓負責人對本報記者說，“這案子把衛生部門害慘了，去年當地的年終目標管理考核中，我們衛生局排在倒數，領導非常沒面子”。

????雖然這位負責人未向記者介紹、出示衛生部門采取的商業賄賂防范舉措，但案發后的一則公開消息也可顯露該局的亡羊補牢之策。

????淄川區衛生局案發后不久就提出了“五個一廉政文化建設工程”，甚至提出了舉行家庭促廉座談會，“讓家庭成員當好反腐倡廉的宣傳員、監督員和守門員”。當年，還評選了兩名優秀廉內助。

????有人士指出，這些手段所起作用甚微。藥品、醫療器械的商業賄賂，反映的是醫療保障體制上的種種弊端，特別是衛生部門對藥品管理一直疏于理順。“不把藥品管理體系梳理好，回扣問題就會繼續存在。像涉案的人員，應當作為負面標本公開解剖，以期找到環節漏洞，從根本上起到警示作用。”

????發案單位淄礦集團中心醫院本身有著自己的監察、紀檢部門，宣傳科科長韓菊告訴記者，對于醫生“吃回扣”問題該院此前出臺了諸多規章制度，也設定招投標制度，但醫生涉案反映出當時里面還有環節不完善，致使有漏洞可鉆。

????D失衡的醫生們

????記者采訪時，不少發案單位的醫生，都在擔心整個醫護群體因為這幾起個案加劇外界對他們的誤讀。

????“我們絕大多數醫生，都是不會、沒有可能收回扣的。”有內部醫生說，藥品和醫療器械等的賄賂，只會發生在一線科室的科主任、副主任身上，他們對于藥品和耗材使用有著一定的話語權，普通醫生根本沒有可能控制藥品和耗材的進貨等。就像是患者送紅包一樣，回扣也只是發生在那些在關鍵時候能起到關鍵作用的醫生身上。絕大部分醫生，也并不像部分人所說那般唯利是圖。

????而記者調查發現，張、姜以及王等人也的確為各一線科室的主要負責人。有在職醫生感慨，“幾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有醫生則分析回扣門背后的價值失衡問題，他們認為自己的勞務技術價值長期偏低，沒有與自己技術、崗位相稱的“陽光收入”，這樣才會導致很多醫生從藥品回扣中進行補償。在醫生中間，診治流行著這樣一個順口溜：滿腔熱血把醫學會, 當了醫生吃苦受罪；從早到晚比雞還累， 一日三餐時間不對；迎接檢查讓人崩潰， 病人告狀回回都對；工資不高還要交稅, 晉升職稱回回被退……

????淄川多名醫生向記者表明，現在自己的收入并不符合自己的價值，辛苦學醫十年、二十年，每天都是看不完的病人，站在手術臺上還有高風險，每月工資卻寥寥。

????在淄川一家醫院的內部貼吧上，記者注意到關于收入低的話題，有很多醫生跟帖“訴苦”。但也有非醫護人士說他們“該知足了，看看那些看病的老百姓，他們一個月又能掙到幾個錢呢？”